原作：鹿鼎记2014版电视剧，鹿鼎记
配对：玄桂
说明：只是一个上书房的夜晚而已……
@maniacal lore 我的图呢 呢 呢
韦小宝猛地一点头，额头砰地一声，撞在一处坚硬多棱角的地方，登时疼的叫了出来：
“辣块……”
甫一出声就发现这里并不是自己的卧室，自己也不是方才梦里那般，身处扬州丽春院的花厅，这地方空旷宽大，放眼之处都堆满了书，自己刚刚撞到的，正是皇帝龙椅靠背上盘旋而出的一条金龙的龙头，此处可不就是当今皇帝的御书房。
他心里这番念头动的却快，话音刚落已经发现失态，连忙闭嘴站好，却听得小皇帝笑道：“昨晚做贼去了，困成这样？”
小宝心里骂，你爷爷我还不是为了你，才和神龙教那帮人周旋到大半夜，嘴里却乖觉的很，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奴才没有皇上天妒英才，熬夜批改奏折也精神奕奕，真是该死。”小皇帝扑哧笑道：“他妈的，什么天妒英才，是天纵奇才吧。”小宝这两字一错，从赞美变了诅咒，他知道他不学无术，也不以为意。小宝恭恭敬敬的说：“是是是，小桂子不学那个武术，拳脚上打不过皇上，嘴上也是打不过的。”小皇帝哈哈大笑：“你就是这嘴上功夫天下无敌，韦大人就不要自谦了！”小宝心里深以为之，听小皇帝语气也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自然不免洋洋得意。
康熙放下朱笔，示意他叫门外的太监进来。他和韦小宝在书房议事之时历来不用其他人在旁伺候，太监侍卫都识趣的守在门外，一见到韦大人推门出来，无不忙着躬身行礼。康熙让太监去传了两碗小米粥，抬头对韦小宝说：“饿了吧，等会你也喝一碗。”韦小宝从昨天晚饭口被神龙教的人叫去，到下午进宫面圣至今，就趁着皇帝用膳的时候去尚膳监吃了几块点心，肚子正咕咕叫，一听有东西吃真是欢喜的两眼发光。一般来说皇上召见臣子，若不示意召见已毕，臣子决不敢告退。做臣子的当真饿起来渴起来，倒是一件大大的难事。只不过也只有像韦小宝这等宠臣，皇上才会跟他说话这么久。别的大臣三言两语，即命起去，也轮不到他肚饿口渴。韦小宝喜笑颜开，道：“只是只有小米粥，未免清淡，这时候要是能烤个羊腿，配上烧酒，那才爽快。”康熙站起身，在他头上敲了一记：“中医有云，‘入暮以后，无扰筋骨’，这胃到了晚上也是要休息的，你常在外面奔波，饮食无定时，寡淡点好。”小宝知道皇帝日渐沉稳，像从前那样和自己在宫中生火烤鸡，击节饮酒的日子终是不可再得，心下突然一阵难过，但想到他皇威日盛，自己的安全也愈加无忧，又高兴了起来。
不一会小太监捧着红木托盘呈上两只明黄地儿的珐琅彩碗，平时皇帝也会赏赐些吃食给得宠的妃嫔大臣，但这大晚上能陪着皇帝一起在上书房用粥的，可除了眼前这位韦大人没有第二份儿。小太监忍不住多瞄了这位大人一眼，只见韦大人把一碗粥放在书桌上，自己端起一碗，正舀了一小勺粥，放在口边轻轻的吹着。他心想这韦大人真是仔细，还怕烫着皇上，先行吹过了再给皇上食用，怪不得讨得皇帝欢心，但他眼皮还没放下，就见韦大人大嘴一张，把那勺粥吞进了口中。小太监吓了一跳，转念一想这肯定是为皇帝试食，我朝虽不流行，但只能说韦大人心思缜密，难怪皇帝离不开他，心里暗自记下，就听皇帝说道：“没你的事了，下去吧。”连忙躬身行礼，倒退着出去，心里对韦大人的赞叹钦羡更是多了几分。
小宝却只是真的饿了，这碗小米粥加了辽参干贝，煮的又糯又鲜，他连喝了几口，眼看就要见底，才想起皇帝还没喝，自己就大快朵颐这可多少有些不讲义气，好在小皇帝似乎也不以为意，他桌上那碗粥开了碗盖，微微冒着热气。
“你怎么不吃？”他掩饰自己的尴尬，上去问了一句，“很好吃，我替你尝过了。”康熙抿着嘴笑，见他吃的开心，又把自己这碗也朝他推了推，说道：“你把这碗也吃了吧。”小宝放下碗，舔了嘴边一点粥糊，笑嘻嘻的凑过去：“小玄子，你吃吧。”
康熙听他叫自己小玄子，知道他心虚，只是一笑。他并不饿，原本就是因为方才听到韦小宝在旁边一边瞌睡一边腹中擂鼓价响才让人送上吃食，就也不答话，仍垂眼看着河南来的奏折。小宝看他不吃，挽了挽袖子，端过碗，触手已经不烫，但他还是小心的吹了两口，送到小皇帝嘴边：“小玄子，啊……”康熙回头正看到他张口眯眼，拿着勺子对着自己，样子倒像是宫里的嬷嬷，忍不住笑道：“你这又是干什么？”小宝又把勺子往前送了送，道：“来嘛，喝一口。”他这番盛意拳拳，康熙到不好再躲，无奈之下张口连粥带勺子抿进嘴里。
“哎，乖……”他一口吃完，小宝拉长了声音叫，脸显慈爱之色，康熙忍不住一口粥又差点喷出来。“你和谁学的这一套。”他佯怒道，小宝愣了一下，低头说道：“我，我小时候有一次生病，我妈便是这样哄我吃东西。”康熙听他提起母亲，心里一软，装出来的怒气顿时散了。他从没听韦小宝提起母亲，而想到自己生母虽然早逝，好在还有太后对自己很好，小宝对母亲的好处记得恐怕也就这么多。他拍了拍他放在碗边的手，把碗接过来，说道：“我喝便是。”
收拾了碗碟，康熙站起身转了转脖颈，韦小宝上前帮他捏了几下，一边说道：“小玄子要不去歇会吧？”他是真的心疼小皇帝，自己睡到日上三竿都不够，他当皇帝的每天早朝，天没亮就要起床，还道自己懂什么养生。以前他娘就总吓唬他说小孩子睡不够不长个子，只是看小皇帝身高似乎比自己长的还快些，大概真是圣天子得天眷顾。只听康熙嗯了一声，小宝大喜，康熙却拉住他的手，说道：“看了一晚折子是累了，歇会，看点别的。”
韦小宝心里一沉，知道睡觉遥遥无期，也不愿意认输，硬撑也要陪着他，他脸上风云变幻，康熙就着室内明亮的烛光都看在眼里，暗暗好笑，从桌上拿过一本书，递给他，道：“小宝，我让你识字，你识的怎样了？”韦小宝心里又是一沉，也不敢接，讪笑道：“这个，这个字嘛，他们还是识得我，我呢，就……还是识得那几个老朋友。”康熙笑道：“你小子不学无术，又不肯听我的话。”小宝忙上前，又是捶肩膀又是按颈子，说道：“没有，没有，小玄子说的小桂子都听，只是这字实在太多……我认不过来啊。”他耷拉着眉眼，一副愁苦已极的模样。康熙其实并不在意他到底识字不识字，只是看他每次听到要读书，脸色就比让他上刀山下油锅还精彩，忍不住逗他，他哈哈大笑，卷着书在他胸前捅了一下：“你呀，就拿书能要你的命。”韦小宝连声应是，康熙走到书桌前，倚着桌脚坐在地上，笑着翻开书本，说道：“放心，我挑了好玩的讲给你听，这次不会睡着了。”韦小宝口中称是，心里想的是：他妈的，老子现在就要睡着了，你还要给我读书，上次你给我读书我睡着了你都罚了我三天，这次还不是故意害我？但也只好跟着坐在他旁边，屁股没挨地，想起来什么，从旁边的椅子上取下兽皮，铺在一旁，等小皇帝移了龙臀坐在上面，自己也挨着他坐下。
康熙低声念道：“南山经之首曰鹊山。其首曰招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小宝听了笑道：“我听懂了，我听懂了。”康熙笑着看他：“说来听听？”小宝洋洋得意，说道：“就是说南山头上有个鹊儿山，鹊儿山的头上有个招摇山，挨着西海，上面有很多小桂子，很多金子，很多玉。”康熙噗的笑出声，他这前几句到说的还真没什么大错，到了多桂那就开始按照不学无术小桂子的方向跑，但这也在他意料之中，毕竟这本山海经是他精心选出来的，上面都是些志怪传说，想来小宝会爱听。他笑道：“要是有很多小桂子，我就派船去西海，把他们弄进宫来，到时候就没人巴结你了。”小宝嘿嘿笑着，朝他肩上拱了一下：“没人巴结没事，只要皇上身边就我这一个小桂子就行。”康熙大笑，但他没想到的是，这次是韦小宝故意说错的，他再没文化也知道桂树桂花，扬州桂树满街，秋天遍地落金，整条街都是甜的，他只是想，这样说了小皇帝一定会很开心。
他二人头靠的越来越近，小皇帝缓缓的读着书里的记载。那些羽翼遮天的怪鸟，状若狮虎的游鱼，还有从盘古开天辟地时就存在的上古神明。韦小宝听他的描述，只觉得自己好像腾云驾雾，和小皇帝一起在众多妖异神鬼林立的异域中穿行。他向来怕鬼，在紫禁城里也是有几条人命此时却毫无惧意，那些丑陋庞大的妖怪在小皇帝口中随着词句渐渐现形，扶摇而上，一只只在他面前矗立，他们朝他伸出爪牙，张开血盆大口，小宝不禁朝小皇帝身边靠了靠，小皇帝也正瞧着他，脸上露出笑容，继续念下去。
更深露重，门口站着的侍卫太监只觉寒意渐盛，纷纷哆嗦个不停。明明是初秋的初秋的天气，整间上书房四周却像是沉下了浓重的雾障，带着阴冷之气，他们互望一眼，都知道这宫里自打大明以来不知道有多少枉死的妃嫔奴婢，各个早就习以为常，低头默念南无阿弥陀佛。而上书房内安静无声，有个胆大的小太监从门缝望进去，只见内室灯火通明，皇帝和韦大人却不见踪影，书架后只能看到四只脚交叠在地上，两只穿着明黄的龙靴，两只穿着官靴。他缩了缩脖子，只当自己眼花，转头注视着宫墙尽头弄黑的天空，不敢胡言妄语。
兽皮刚够两人屁股着地，韦小宝怕寒气侵袭皇帝的龙腿，听他讲的时候就搬了他的腿搭在自己腿上，康熙并不阻止，轻轻压着他，正读到女娲补天，捏泥塑人。“哦我懂了，”小宝恍然大悟道：“上次皇上说的什么碎玉片，什么碎瓦片，说的就是我们这些泥巴做的人儿。”康熙忍俊不禁，在他脸上拍了一下，道：“小桂子就是不学无术还爱胡说八道，听故事也听不懂，这说的明明是我们都是女娲娘娘用泥巴做的……”他说到此脑子里却偏偏不合时宜的冒上一首词，脸上顿时红了。他身边放着两盏灯，是小宝怕他读书光亮不够，从桌上拿的，这脸一红在灯下尤为鲜艳，韦小宝本就盯着他看，突然见他变了脸色，大惊道：“皇上，你是不是病了。”说着他就要起身，康熙又好气又好笑，拉住他的手让他坐好，说道：“病什么病，你别一听念书就理由颇多，总想着逃跑。”小宝盯了他一会，忽然凑近抵住他的额头：“嗯，没发烧，但是也很热。”康熙手里是书，一时忘了放下，又被他贴着额头，只听得空荡荡的殿内心跳声砰通砰通，如擂鼓般巨响。
“好了，今儿就看到这吧。”他不着痕迹的推开他，站起身，小宝跟着站起来帮他整理袍子下摆。刚刚康熙读书时，渐渐随着天子声音聚集与此的各路精怪也渐渐散开，他们刚刚曾经带着浓黑妖气充斥整间上书房，而天子周围盘旋着金色的真龙，庄严又温柔的看护着他们两个。烛火猛然摇曳，那是鬼魅退去，他们二人相视而笑，对这间上书房曾经发生了什么毫不知情。
只是一个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夜晚而已。
